【山狱】《悬空记事》（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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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狱寺顺着山本指的方向走过去开了立柜上层左手边第三个柜门，拿出笔电后把电脑包放回原位。这格柜子还是他前几天收拾办公室时专门腾出来放笔电的，不然以棒球笨蛋的风格什么时候把咖啡混着绿茶浇到键盘上都不稀奇。
他坐到沙发上，山本还在通话中。电话那头正是留在纸厂与并盛警方交涉的桃巨会组长，因为彭格列十代虽然与并盛渊源颇深，明面上却始终是外来势力，桃巨会就不一样了，桃巨会盘踞并盛十年往上，在本地的人脉网络盘综复杂，和条子打交道反倒更方便。山本忙着与组长了解情况，左右他们动作快人一步地带走了尸体，人命官司倒可以放在后面再去担心，现在要抓紧的是想办法把非七三射线制造机弄回来。狱寺当时救人心切，对机器下的都是狠手，搬回来还能再启动的估计是没有了，但只要还有些结构在就有研究的价值，尤其是当它们落在天才机械师强尼二的手上时。
他们讨论得太专注了，以至于电话打到一半山本才突然想起那电脑的新密码他还是没来得及告诉狱寺。他往狱寺那边看去，发现狱寺坐在长条沙发一端，西装外套随手搭在靠背，左手边沙发扶手被他临时放了一张A4纸，就是他进门时拿的那张。狱寺大腿上平放着笔电，正聚精会神地敲击键盘，时不时侧头确认A4纸上的铅字。
——他知道密码了？
山本分了心就没听明白电话那头的问话，连忙把目光从狱寺身上移开。
好不容易该听的汇报听完了该请示他的他也琢磨着给出了指示，那边电话刚一挂上他就三步并两步地走到狱寺身边坐下，探头看电脑屏幕，果然已经是文档界面，而且就这短短几分钟已经有了三四个段落的文字。
考虑到彭格列家族成员里土生土长的西西里人占了大部分，所以即使这一代领导集体约有半数来自东洋，也不得不乖乖学起意语，正式场合的报告全部用意文来打。山本几乎三十个小时没仔细休息过，看见狱寺屏幕上蝌蚪一样的罗马字母就头晕（最过分的是狱寺惯用默认字号），他闭起眼睛问道：“有新发现吗？”
狱寺短暂地应了一声，嫌山本的脑袋挡了屏幕，腾出左手把他毛刺刺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按：“那边解决好了？”
山本受宠若惊地顺着他的力气靠在狱寺肩上，又不敢真把全身重量都压过去影响他打字，只好虚虚地支着脑袋：“嗯，基本吧。”
要是一直忙着也还好，人紧张的时候两三天不合眼也没什么，但只要稍微有那么点喘息之机，比如现在，山本合上的眼皮就像粘住了一样很难再次睁开了：“在代号A那里发现了什么？”
狱寺却没回答，一时间只闻嗒嗒声时快时慢，打空格时那种比一般按键声稍微清脆的独特声响规律性地穿插其间。肩上的重量随着打字声的持续越来越重，最后狱寺不得不暂时放下报告，把山本推成个半靠着他半靠着沙发背的姿势才让他不至于一头栽到键盘上，就像当年修学旅行大巴上大家东倒西歪睡作一团的姿势。
过程中手臂不小心蹭到山本的下巴，没蹭到伤口，却好像蹭在了山本来不及打理的胡茬上面，已经有点刺刺的扎人的感觉了。
认真论起来这个睡觉姿势确实不是很舒服，但狱寺也确实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不弄醒山本的前提下把人抱——背——好吧拖到宿舍的床上。于是不到一个小时山本的精神先于身体苏醒了，感到脖子酸痛得不行，同时还感到有人捏着他的手腕不知道在做什么，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狱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笔电折起来了，正拿着他的手指往一个冰凉金属质感的平面上按，睁大了点，看清那是智能手机背后的指纹感应窗。
他等了两秒：“狱寺。”
狱寺全身肉眼可见地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放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你醒了。”
“刚才在做什么？”山本起来活动肩背。
“我写完报告，”狱寺随之站起，“收些手机邮件……”
“那不是你私用的手机吗？”
“私、我收私人邮件，”狱寺把那枚A4纸拍在山本面前，“你看这个。”
“这是……”山本光看见那上面列出的化学品名也能猜出几分，“代号A的炸药？”
“成分和配比，”狱寺说，“和夏马尔曾经给我的配方一模一样。”
“所以呢？”
狱寺指甲压着的其中两样化学式在山本眼里完全只是字母与直线的组合体，他说：“这张配方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八九年了，夏马尔喜欢在配方里随手加上根本没用的奇怪成分，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人巧合到发明出和他完全一样的配法……它只应该存在于夏马尔和我的脑子里。”
“总部已经从佐藤身上得出结论，记忆移植是不可能的，”山本皱眉，一边说一边趁着狱寺转身取饮料之际悄悄地拿起他的手机，“能成为有效推测的只有白兰趁实验体做完手术神志混乱的时期向他们反复灌输关于我们的情报，让他们以为这就是他们本身的记忆这一种解释。”
“那白兰又是怎么得到关于我们的，”狱寺想起那个佐藤穿着酒吧制服推门而出，与山本武当年极其相似的场景，他仍然认为那不是偶然，“跨越时间之长，详细程度之巨都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情报呢？”
“这个……”别说山本答不上来，全世界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加在一起可能都不超过十个人，“但他一定有某种获取情报的渠道，而且这个渠道相当发达完整。”
“嗯，我在报告里对十代目提到了，接下来我们必须更加慎重……”狱寺劈手夺过手机，“……干什么！”
山本摊手：“明明是你趁我睡着做的。”
狱寺低头一看，屏幕已经被指纹解锁了。
其实如果不是今天借山本笔电打报告他也没工夫去想锁屏密码曾经是横在他们之间的另一根刺，如果不是睡着的山本死沉死沉压得他写完报告后什么都做不了，他也不会想到给手机调成指纹解锁模式，又把自己和山本的指纹都录进去。
“……是为了以防万一，”私人手机防什么万一呢，连狱寺自己都觉得反驳得牵强，只好认下，“总、总之不准乱翻我手机文件。”
“好。”
“通讯录，短信记录也不行。”
“好。”
“SNS更不行。”
山本说：“知道啦。”
清晨的空气无声地通过半开的窗户透进来，他们看到彼此的面容在晨光中柔和下来，那是在血与火、死与生中挣扎留驻的柔软。逝者往生，生者却不能一味被绊在伤痛中，正出于对生命的尊重，正是因为还有需要保护的人，他们必须成为互相的支撑，即使前方看似空无一物，即使脚下孤岛摇摇欲坠，过往的成了过往，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直到这时狱寺突然相信了，山本那句“总会有办法的”并不仅仅只是安慰人的漂亮话。
他们轮换着休整，到了晚上收到桃巨会组长的消息，追到造纸厂的条子基本被摆平，剩下的一些小问题只需磨时间即可。山本和狱寺一个第二次去了纸厂一个留在基地，两头盯着人将非七三射线制造机的残骸搬回基地入库，只等强尼二前来接手研究。
另一头泽田果然在意大利时间二十二号上午紧急召集人员召开守护者级会议，宣布Reborn遇害等一系列消息。另外不用肖恩代替狱寺多做解释，泽田直接下达首领令，彭格列六部即刻起全体进入战前状态。散会后他带上由六位守护者亲笔或守护者第一助理代理签名并加盖守护者印鉴的作战申请书直奔彭格列联盟长老会议事厅。
这天整个黑手党界都被彭格列十代家族发出的讣告震惊了。没有人能够相信身负彩虹诅咒力量的最强杀手就这样突然地死去，震动传播到白道，黑白两方十几波前来探听消息的人马几乎挤爆彭格列大门，办公楼内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总部庭院外墙围满了蹲点等候八卦的记者。
泽田从议事厅回程，拂开前来迎接的雷欧大叔，砰地一声将作战申请摔在桌面！
泽田家光抱着手臂，看来已在首领办公室等了些时候：“事情不顺利？”
泽田顾不上在父亲面前收敛态度：“他们不同意。”
他本来那样温和的性格，即使当了首领也鲜有动怒的时候，但这回长老会眼看联盟中三位彩虹之子遇害遇袭下落不明，竟然不容分说地拒绝了他的申请，不由他不恼火。
“我知道战争只会带来更多痛苦，”泽田紧紧握住拳头，没有长老会的同意，他就没有权力发动彭格列同盟其他家族参与战斗，甚至不能自由分配本族的战斗资源，“可是白兰已经冲我们过来了……”
“果然，”家光说，“不过这个结果，应该也不能说完全在你意料之外吧，儿子。”
泽田看向父亲，像被最后那声其实并不适合在这里喊出的称呼安抚了，他慢慢坐下：“……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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