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狱】《悬空记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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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狱寺嫌弃他：“谁家大小姐给的？”
山本继续把糖块往他手里塞：“确实是大小姐，不过只有五岁，而且昨晚我亲眼看着跑去从宴会的水果糖罐里拿出来又给我的，吃吧没毒。”
狱寺接过来：“她啊。”
“认识？”山本和他并肩走出会议室。
“谈不上认识。开场前见过一面，那个糖罐，”狱寺展开糖纸，白色的灯光被玻璃纸反射出七彩光泽，“糖罐是汤姆开场前才让人放在那里的，就是为了她。好像是临时被父母带过来的，因为汤姆之前不知道有人带这么小的孩子过来，看见她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当时他正领我去会场。”
说到汤姆，狱寺语调低沉下去。
“这样。你和汤姆挺熟悉的？”
“小时候他照顾过我一段时间，我妈留下的八音盒也算是他替我保存到现在。”
狱寺想了想，继续道：“汤姆人不错，但好人好像总是没有好下场。刚上任的时候我对你们说黑道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他突然喊道：“山本！”
“啊？”
山本答应的瞬间他把糖块塞进山本唇间：“赏你了。”
把糖纸随手揣回衣袋，上楼：“可我花了十几年都没能习惯。”
“我也不习惯，”山本叼着糖块含糊地说，“但只要想到做的事是有意义的，就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我以为你是最不情愿到意大利来的那个？”
“以前确实有点犹豫。”山本爽快承认。
狱寺脚步微顿：“现在退出还不算晚。”
山本摇头，狱寺走在他前面的楼梯上，领先了两三步。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楼梯上，狱寺背影逆光，投下的影子拉得不长不短，正在山本伸手就能触到的地方。
狱寺回头，眼底沉沉地有些对黑手党世界的厌倦：“那你说做这一行的意义在哪，保卫世界和平？”
“不是早就说过了嘛……”
“嗯？”
山本嘎嘣几下咬碎水果糖，追到狱寺站着的那级台阶：“对你好啊。”
狱寺想起山本一年前确实说过这话，但他才不觉得这是什么“意义”！
“……别开玩笑！”他的耳朵腾地烧了起来，死亡带来的负面情绪暂时被赶跑，为了掩饰脸红他快步继续往上走，他在前面走山本就在后面追，越走越快。到最后两人几乎是一步跨两级地跑到了三层，山本非常没有自觉地问：“怎么啦狱寺，脸怎么这么红？”
狱寺大口喘气：“累的！”
这时肖恩从岚守助理办公室探出头来，用他精英的脸和八卦的心问：“怎么啦狱寺大人，脸怎么这么红？”
狱寺抡起文件夹就要拍肖恩，肖恩一个激灵缩了回去，在门后喊道：“大人！训练场那边出了点事，您去看看！”
“他们又打群架了？还是又偷我囤的炸药去炸鸟窝了？！”狱寺本来想回办公室补个十分钟左右的觉，这下可好一分钟他都睡不了。
肖恩再出现时已经人模人样：“是您总喂的那只黑猫，今天早上……”
狱寺不想再听见死亡噩耗，抢过话头：“死了就埋了，别大惊小怪的。”
“拉尔大人说希望您亲自去看一下再定夺，看是不是保险起见给训练场的孩子们增加一次行为评估。”
狱寺心里一慌，联想到刚才视频中那只持抢的少年的手：“她什么意思？”
“有人虐猫，猫尸在训练场旁的灌木丛里。外人绝对不可能进总部这点您最清楚，教官们都很担心是哪个孩子做的。”
每年都有一部分新入成员因为心理问题无法通过新人培训，这是彭格列为了安全考量把一切有风险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中的做法。有时狱寺也为这些孩子感到可惜，但没办法，不仔细筛查新入力量的后果别说他承担不起，有可能整个彭格列都承担不起。
“现在过去，”狱寺把开会用过的文件夹递给肖恩，“放在桌面上，我回来自己整。”
狱寺抬脚走了五步见山本还跟在身后：“你跟着干什么？”
“雨部现在没什么事，再说训练场里有六分之一是我的后备部员，我跟去看看不算越权吧？”山本光明磊落地任由狱寺打量。
狱寺继续走：“随便你，别碍手碍脚就行。”
上午十一点半，狱寺和山本到达训练场，拉尔·米尔奇出来接他们，把他们带到发现黑猫尸体的地方。现场一片狼藉，灌木丛被挣扎的猫咪压出一个凹陷，沾有血迹的树叶散落在旁，空气中隐隐有着腐烂腥臭的气味。
狱寺皱眉：“猫呢？”
“让医疗部先拿去检查了，”拉尔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会想看到它的。”
狱寺点头：“行为评估要加上，让他们先打个报告上来。”
山本从刚才开始就在近距离观察那片血迹斑斑的树丛，忽然神色一动，指着灌木丛深处：“这是什么？”
拉尔说：“这是我要当面和你们说这件事的真正原因。”
狱寺顺着山本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树丛深处裸露的土地上赫然钉着一对猫眼。这只黑猫在总部小有名气，除了因为岚守隔三差五亲自来喂之外还因为它有着和岚守略微相像的灰碧色眼睛。他马上明白了拉尔所谓的真正原因：“你觉得这个人有可能针对我？”
“是的。”
狱寺一时没能说出话来。窃听、爆炸、管家被杀还有虐猫，似乎虽不算顺风顺水却也顶多只有小风小浪的三年工作经历终于耗尽了他的运气，倒霉的事开始一桩接着一桩砸在头上。
拉尔接着说：“你最近小心一点。虽然这么说未免太过捕风捉影，但身为彭格列高层多点疑心没坏处。”
狱寺点头：“我会的。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拉尔余光瞥见训练场门前一道影子闪过，吼道，“奥利弗站住！”
两秒后从建筑拐角处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磨磨蹭蹭走过来：“教官好……狱寺大人也在啊！咦还有山本大人！出什么事了么？”
拉尔提着他的领子：“不准转移话题！你又翘课了啊？！”
狱寺默默离拉尔远了点，山本在旁边偷笑，被狱寺一肘捅在胸膛上笑不出来了。狱寺当然知道山本在笑什么，当年他翘拉尔的课被抓包结果被罚给山本洗一个礼拜的袜子这件事让他整整一个月都在十代目面前抬不起头来。
那边拉尔还在教育奥利弗，山本凑过来笑嘻嘻地问：“在想什么呢狱寺？”
狱寺冷淡道：“想你。”
山本惊悚地看着他：“狱寺，这两天你压力比较大，那个，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只要你开心，我也开心……”
“你在鬼扯什么啊！”
山本委屈脸：“因为狱寺居然会想我实在是太稀奇了，所以我有点担心……”
“担心？”
“……担心你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疯掉了。”
“山本武！”狱寺直接拽起山本的领带。
“到！”
“你是傻子吗？！”
“嘿嘿。”
“嘿你个头！快点吃中饭然后回去工作！”
“好啦好啦，”山本笑道，“狱寺啊。”
“嗯？”
山本说：“还是这样比较适合你。”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狱寺要稍稍仰头才能看进山本的眼睛里。但这一刻狱寺突然有种感觉，好像无论他仰头还是低头，无论他有没有在看山本，他始终在山本的眼里，十年来从未变过。
狱寺骤然松手后退。
意识到此刻周围异常安静，回头一看果然拉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在教训奥利弗了，狱寺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岚守设定穿回身上：“你们去吃饭吗？”
拉尔还没说话，滑头小鬼奥利弗就开腔道：“拉尔教官罚我不准吃午饭呢，还说要用中午为我补习！”
狱寺呼噜一把奥利弗的头毛：“好，记得年终比武拿冠军。”
“我会记得给你一个惊——喜——”奥利弗挤眉弄眼。
狱寺满意地看着彭格列家养小崽子跟着拉尔回训练场，但想到今年这群狼崽里可能会长出一只白眼狼，满意的心情渐渐淡了。
山本学着他刚才呼噜奥利弗的样子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去吃饭？”
“白痴啊你！”狱寺扑过去也要揉山本的头发，可山本那种短发无论他怎么折腾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样子，最终只好放弃。
这么一闹反而他自己的头发更乱。
山本笑着给他顺顺毛，被恼羞成怒一掌打开，乖乖跟在后面去员工餐厅吃午饭。
原本狱寺计划吃完午饭后利用午休时间在办公室补个觉，下午再集中精力处理其他工作，没想到一觉醒来办公室的挂钟已经显示下午五点，他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西服，发现是山本的。
他抱着西服在沙发上醒了会儿神，把肖恩唤进来：“怎么不喊我？”
肖恩藏在精英而八卦的眼镜后面答非所问：“山本大人下午上班时间前来过一趟。”
狱寺警告地说：“看来你真的很想端隔壁雨部的饭碗？”
肖恩当了三年岚守助理，不知道被这样警告过多少回，照例答：“知道了，下回一定按时喊您。”
狱寺心想你光承诺按时喊我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不是抬出山本来当借口。但既然他下不了手辞退一个勉强用起来还算顺手的助理，再说什么也是没有用处的。让肖恩简单报告了一下下午发生的事情，没有大事，十代目那边也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狱寺让肖恩提前下班，自己拎着西服敲门进了雨守办公室。
山本见到他进来并不惊讶，把西服接过来顺手挂在衣架上。狱寺站在门边远远看见他桌子上摊着文件：“在忙？”
“嗯，东南亚航线出了问题，我在确认情况。”
狱寺眨眨眼：“今晚要加班？”
山本苦笑：“大概是吧，阿纲把这件事提到最高级日程里了，明天就要初步的报告。”
“连杰索的挑衅状也没被放到最高级啊？这边问题很严重？”
山本犹豫了一下：“说严重也严重……云雀的私人财团这些日子发展到了东南亚，他的人不小心劫了一艘彭格列的货船，报到云雀又报到阿纲那里，比较出来却发现这条船装载的实际货物和我们计划运送的不一致。”
“那家伙的手下居然也能闹出这种乌龙，”狱寺想了想，“船上装了什么让十代目这么紧张？该不会是du品吧？”
山本没有说话。
狱寺挑眉：“真是du品？”
山本让他进来，关上门之后把人往房间正中带了几步才说：“而且阿纲怀疑这是联盟长老会默许的。”
狱寺沉默了会，说：“今年彭格列洗白上岸的事刚有点眉目长老会就已经开始有黑白两派对立的势头了，如果du品交易真是长老会那群不看好十代目的老家伙们的意思，继续查下去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我也说了，但阿纲说他对du品零容忍，如果真查出来有人跳过我们指示彭格列联盟成员在东南亚做这种交易，他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狱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即使是彭格列也经不住内外同时折腾。”
山本拍拍他：“现在还在查，说不定没那么严重。你别想这边了，安安心心提防杰索，清理门户的事我来做。”
“知道了。”
山本举起茶壶：“放心，只有阿纲和你知道雨部在查这个。喝点东西吗？”
狱寺摇头：“我要走了，你忙吧。”
“这么无情啊……”山本扁嘴控诉。
狱寺往外走的脚步转了个方向，回到山本面前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以一个不用加班的人的身份怜悯道：“加油。”
山本指着没被亲到的另半边脸：“……这边不再来一口吗，我想加双份油……痛！”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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