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狱】《悬空记事》（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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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密鲁菲欧雷家族车辆泊在维尔吉利奥一侧，族徽明目张胆地喷印在车身上，另一侧三台警abcd车将将泊下，正巧撞在乘车赶来的狱寺眼里。狱寺没有十分惊讶，调了个频段，让四队队长找人拖住条子，又令十代目调来的术士提前在维尔吉利奥周围使了点把戏，让自家的直升机小队看上去像是匆匆路过。而实际情况是飞机压根没有飞走，它们悬停在楼顶，放出的队员各凭匣子显出神通，按狱寺传达的意思全方位包围现场。
托了术士的福，在普通人看来他们头顶并没有什么身无双翅却呼呼啦啦飞得老高的危险分子。
黑色车队插入密鲁菲欧雷与警abcd方车辆之间，狱寺整理好衣冠，不紧不慢地下车。认识他这张脸的条子也不在少数，但大家对黑白之间那点灰色的平衡心知肚明，因此也没有太过遮掩的必要。
狱寺前脚一下车，后脚便同时感受到来自两侧的注目。密鲁菲欧雷留了人驻守在车辆近旁，狱寺注意到其中有人拿出了通讯器，八成在往他们总部报告岚守出现的情况。条子则对这两家黑道大佬的碰面感到十分不安，看样子是想直接上来与他套几句话，未走两步便被四队那位人精一样的队长拦在原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狱寺抬眼望向这栋上了年头的建筑，昏沉天光与车灯路灯使外墙的贝壳纹路平添狰狞，普通人难以察觉的雾焰依旧笼在那上面。空气中暗暗浮动着硝烟的味道，在幻术的遮掩下扭曲成春夏之交不很浓郁的花草香气，只要没有闲杂人等进入建筑内部，这里面可能正在进行的危险决斗就永远不会暴露在世人面前。条子也被包括在“闲杂人等”之中。
岚部按照先前计划，第四队驻守地面，让他们队长随便找个双方谈判开场不便外人进入的由头继续缠着条子，顺便防着密鲁菲欧雷可能的后续增援，二三队分走侧门与后门，一队队长则撸起袖子，带着手下小弟们跟着狱寺直闯前门而入。雾部术士打散了分别编在岚部队伍中。
大楼内部压抑安静，连空气都似乎是有形的，凛然如同藏骨纳尸百年之久的地下墓穴，透出幻术遮也遮不住的腐坏气息。身后一队队长按住耳机：“一队进展顺利！”
“二队完成侵入！”
“三队顺利！”
狱寺在公频开口道：“好，目标是雾守所在的第九层，注意敌……”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头顶照明刺啦作响，半秒后尽数归于黑暗。按说此时维尔吉利奥的备用电力系统该运作起来，狱寺也确实听见来自地下低沉的机器轰鸣声，然而他将人按在原地摆足一分钟的防御姿态，眼前仍是黑雾重重，一切只是异常平静，别说敌袭，连个飞虫经过的声响都不闻。
狱寺抽空暗想他无论如何就是讨厌和术士对打，偷偷摸摸扣扣索索，打个架都打不痛快。
“手电开了吧。”狱寺低声道，主动把己方暴露在明处。
这一开手电却招了全队人倒抽冷气，山本在耳机那头听见狱寺“嘶”声，问道：“怎么了？”
狱寺向他确认道：“我们的坐标有没有变化？”
“二三队有所推进，你们停留原地超过一分半钟。”
狱寺感到自己正被对面的术士耍着玩，不爽到顶点竟然反而开了半个玩笑：“你盯紧点，否则我们下回可能要被传送到一亿光年外了。”
原来手电的灯光仿佛某种指令，触动周遭景象幡然改变，没有酒店正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没有被娇养惯了鲜嫩欲滴的室内绿植，也没有通往上层的电梯楼梯，有的只是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星海，像是拿无数张关于银河的摄影照片复制粘贴一番，星星的微芒美丽而失真。
狱寺与一队的成员悬浮其间，却仿佛脚踏实地。
山本不知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但听狱寺的意思好像事态也没有很严重，于是顺着玩笑耍流氓：“我盯着，你跑不了。”
指挥室里肖恩敲击键盘的动作一顿，狱寺向外伸出的手指同样一顿，低声道：“频道私用，五万字检讨。”
万幸他与山本联系是单独频道加密，否则他在岚部还要不要混啦。
在山本得寸进尺的哀嚎求饶声里狱寺的手指落到前方，星空中似乎空无一物，而指尖冰凉的触感却是实实在在。狱寺上脚轻踢，果然踢在坚硬物体上。他心中了然，面前挡着的估计就是大厅前台。他们看似被送入宇宙，其实只是中了幻术里最简单的障眼法，接下来该怎么走还怎么走就是了。
一队队长来替术士汇报结论，果然与猜测相去不远，狱寺问：“有办法解除吗？”这幻术没什么威胁，但会拖慢他们前进的速度。
“这个……”
雾部来的术士满面通红额冒汗珠，尾巴燃着火焰的雾松鼠围着他喋喋不休，一人一鼠束手无策。
狱寺不很了解幻术，却知道招式越简单越能比拼出双方的炎压差距，这道理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毕竟对面有雾属性“模板”坐镇，狱寺也不勉强己方术士，开了内部地图，提醒队员都警醒着点，就这么摸着墙壁向楼梯口进发。有犬型匣兵器的队员纷纷开匣，犬类嗅觉灵敏极其聪明，担起了类似导盲犬的职责。狱寺数小时前才与自家匣兵器初次相见，有心试验一下它的能力便将它也放了出来，然而这家伙非但不带路还亮起爪子撵得狗子四处乱窜，狱寺顶着一队队长暗含谴责的目光，无奈之下拎着瓜的后颈把它拎了回来。
瓜一天之内第二次出匣，自然不愿意回去。狱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训练宠物，况且瓜好歹算是个兵器，于是把它抱在怀里继续走了。
另两队传来定时联络，推进顺利，至今还没有遭遇过敌人。
连狱寺在内，大家都有些忐忑。狱寺察觉出这股隐隐约约的浮躁，深知不能放任士气被密鲁菲欧雷拖垮，正准备开口讲些什么，密鲁菲欧雷的家伙便亲自送来一捧雪中的炭火——星空中长枪枪尖流光一晃，如同流星划过，激得狱寺瞳孔紧缩：“站住！”
喊声落地，又是从枪尖开始，密鲁菲欧雷的术士一寸寸显露原形，长发少女身段窈窕，单薄得好像风吹一下就倒了，又固执地紧握长枪挡在眼前，抬眼看来的神态像极了库洛姆。
瓜喵呜一声自狱寺怀里跳出，挡在他脚尖前面炸起了全身的毛。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突入维尔吉利奥以后遇到的第一个敌人，居然正是这场任务的关键目标。
狱寺来不及惊愕，心思飞转之间首先问的却是：“库洛姆在哪里？”
“我就是库洛姆啊。我在这里。”少女弯眸笑道。
狱寺姿态放松满目不屑，旁人看来他就差掏根烟出来点上了：“你既然出现在这儿，说明我们雾守拦不住你了。那种女人，胆子小又没什么用，也有人争着抢着去模仿？白兰想打就亲自来打架，整天歪门邪道也不嫌腻得慌。”
“库洛姆”没说话，他还真掏出根烟点燃了叼在齿间：“行，既然你说自己是库洛姆那就跟我们回总部，早点完成任务也好早点去喝酒吃夜宵。”
“库洛姆”突然道：“你知道术士最擅长什么吗？”
她不等狱寺回话，用一种异常认真的姿态说道：“我们擅长‘看穿’。”
狱寺心口一沉，尖锐高频的噪声刺穿耳膜扎入脑中，周围星空刹那破碎，闪闪发光的星星粉尘飘散重组，将他生生拖进另一个新的世界。
万籁俱寂，只见浩无边际的黑色虚空中，无数大小不一、土地光秃裸露的岛屿上下浮沉。
——是那个梦。
身旁无人，这个幻境是专为他狱寺隼人打造的梦境牢笼。他立足于浮岛，手中少了宝剑，脚旁多出一只暂时还不知道能顶什么用的岚小猫。
狱寺绷紧嗓子：“山本？”
耳机里声音时断时续：“狱……信号……”
再喊公频里的队长，却是毫无回应。
“库洛姆”再次现身：“他们像你一样，被困在心底最害怕的场景深处。”
“那个女人，”少女浮在空中，“你那么嫌弃她，是为了混淆视听，替她争取救援时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越在乎的东西嘴上就越嫌弃。”
她的嘲讽也很认真诚挚：“这么看来，都不知道你对‘十代目’的忠心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了。”
狱寺终于真正地沉下脸色：“少废话。”
另一头，彭格列总部内山本转头对赶来调试设备的雨守助理道：“还是不行吗？”
助理是出生成长于意大利的日本人，本姓冢田，平时沉默寡言，但在通信设备方面的技术水平是全彭格列拔尖的。
此时冢田却在皱眉：“短时间内恐怕很难突破屏蔽。”
肖恩已经准备好支援令，只差往上面填人员名单：“山本大人……”
泽田的联络仿佛掐好时间一般进来：“山本，你带人过去支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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