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狱】《悬空记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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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空气中的气味非常微弱，混杂在宴会中的各种味道里原本是不可能令人察觉的，但狱寺学会三位数以上乘除法之前就能够独立按夏马尔给的方子配炸|药，赴意继任前又正经学过一段时间化工和爆破，每天出入实验室，早就对各种燃烧的味道敏感到了一定程度。
危机感迅速蔓延全身，他惊骇地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可怕的事实：别墅的地下酒窖就在宴会厅正下方，而在幼年的别墅探险中他曾发现那个酒窖有暗门直通宴会厅！
他收到的安全报告中并没有地下酒窖这一项。宴会厅虽然是安保重点区域，但暗门与地砖之间缝隙完美融合，如果再刻意进行伪装与误导，并非完全没有逃过检查的可能。
会是管家汤姆误导了彭格列吗？
如果他闻到的确实是引线燃烧的味道，那么现在在他们脚下不知有多少当量的炸|药可能即将爆炸！
前来参加晚宴的宾客里有头有脸的有上百位，如果在这里统统玩完，他即使还活着也没脸去见十代目。
这些念头在他头脑中浮现不过半秒时间，他奋力分开人群与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冲上讲台一把夺过斯托克的话筒：“安保人员在附近检出爆|炸物，请各位冷静地听从指令有序撤离！”
斯托克愕然，人群哗然骚动，狱寺隐约察觉会场侧后方的角落冷静得非比寻常，借着逐渐亮起的灯光他看清了安静的源头，是之前吃棉花糖的白发青年。
青年的目光太过于平静淡然，平静淡然里又透出不加掩饰的愉悦。
狱寺抛开话筒：“山本——抓住他！”
山本武原本逆向立在蜂拥向安全出口的人群中，像洪水中唯一岿然不动的安全高地，一旦动起来却有种与洪流一般无二摧枯拉朽的行动力，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青年所在。青年淡然地迎接他，从身边的水晶盘中挑了棉花糖捏在指尖。在山本将将触碰到他之前他的目光甚至不在山本分开人群奔来的方向。
山本下意识地回头朝白发青年正在凝视的地方看去，悚然发现那个和自己极其相似的人不知何时逆着人群向狱寺接近——他与那个影子一般的存在朝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奔跑，一个奔向潜在的敌人，另一个却奔向他保证过要好好对他的——
“狱寺！”山本武的吼声淹没在惊天动地的轰然炸响中！
彭格列的安保人员最晚撤离，首当其冲地被冲击波吹飞出十几米远！山本立刻趴下规避冲击，但爆炸震碎了头顶的水晶吊灯，吊灯如另一颗小型炸|弹，尖锐沉重的碎片雨般落下，尽数插向山本！
山本听闻头顶响动，危急之际忽然想起新到手的匣兵器，此刻顾不得与新兵器的磨合，随着雨焰注入匣体，刹那间雨属性防御壁如同狂风卷起的波浪般铺展开来，在他与碎片雨之间形成了有效的保护层！
然而白发青年原本所站位置已空无一人。
山本抽出一只手用对讲机命令彭格列们维持秩序的同时严密监控宾客，如果发现第一号重点监视对象立刻擒拿，另一只手以雨防御壁为盾牌，分开扑面而来的浓烟，朝宴会厅前部狱寺的方向摸索前行。
“狱寺！你在哪！回答我！”由于爆炸巨响的冲击，山本连自己的声音都听得不十分真切，只好反复以最大声音呼喊。
浓烟久久不散，山本走了几步停下来，赫然发现脚下是深约三米，横贯整个会场中部的巨大裂缝，像是炸药就被设置在此带状区域内，引燃时巨大的冲力像从地心钻出的巨手，轻易扒住裂缝两边向外掰扯。
“狱寺！”山本助跑跳过裂缝，浓烟中有人形的影子渐渐从淡到浓。
是两个人，挨得很近。
“狱寺？”山本谨慎地抽出背后的时雨金时。
“这里。有人受伤了，过来帮我把他弄出去。”山本挥开烟雾，入眼就是狱寺染血的模样。
“是他的血，”狱寺偏头示意山本去看他勉强架住的男人，男人身材高大，黑色短发，如果不是双眼紧闭，恐怕山本会看到与自己相似的褐色眸子，“被吊灯砸了。”
也是水晶吊灯。山本忽略那种诡异的既视感，接过人：“怎么昏过去了，砸到头了吗？”
“不是，我打的。”狱寺试着活动右手手腕，发现刚才磕到了地面，有些扭伤。
“你？”山本托住他的腕骨检查，“还好，没有脱臼。”
疼痛让狱寺含糊骂了句什么，解释道：“这个人叫佐藤志。我趴在地上，他冲过来的时候我先用枪托把人砸晕了，然后吊灯才掉下来……就顺手用他挡了一下。”
狱寺想起不久之前佐藤说过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用生命保护”他了。虽然是在无意识且被迫的情况下。
“给你安排的保镖呢？”
“炸晕了，我去看过，等会清场的时候让人记得别当成死人扫走。”
“啧，”狱寺跳过裂缝，有些棋逢对手的兴奋，“那家伙用量很精准，再多一分整栋房子都会垮掉。”
山本看向裂缝之下，黑漆漆的，但感觉上是一片规则的空洞：“地下室？”
“是的，本来是酒窖，还好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如果还存着酒的话爆|炸绝对不止这么点威力，”狱寺说，“话说回来你抓到人没有，白头发的。”
山本郁闷摇头：“趁乱跑了，希望安保能拦住他。”
“你是白痴吗！”
“我又哪里白痴了啊狱寺……”
“哪里都白痴！抓不到人今天就太亏了！”
山本最终没有解释：“……抱歉。”
狱寺也知道不能全怪山本：“算了，我父亲被害时彭格列不好太过插手，这次事件至少给了十代目光明正大派人参与调查的理由。”
他们此时已到宴会厅门口，能够看到彭格列们在外面忙碌的身影。狱寺突然偏开视线低声道：“我又死不了，你不来找我也没事。”
山本听多了他这种胡言乱语，不想当着下属们的面纠正他，默默把佐藤交给待命的医护人员。狱寺被斯托克等爆炸发生前跑得最快的本家元老围在中间不知真情还是假意地嘘寒问暖，山本调度人员进宴会厅清场。最后统计出轻重伤二十四名，重伤的多是后来才撤退的彭格列，伤员没有生命危险。狱寺的手腕也找了医生看过，没大问题，最近需要少活动。
后续工作持续到深夜，虽然房间足够，但大部分宾客不愿意在这栋发生过爆炸的别墅中住下，在彭格列初步排查可疑人员后陆续回返。白发青年果然早就甩开安保人员溜得无影无踪，甚至除了佐藤志之外狱寺再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和杰索家族有关的人。另外三个非同盟家族倒是很老实，特别是基里奥内罗家族态度配合得狱寺简直怀疑他们今天来原本是想和他商量同盟事宜的。
宴会厅已被拉闸断电，黑暗吞没狼藉，沉重的雕花木门缓缓合上，两名彭格列在大门左右轮值看守。
重伤伤员第一时间被转运到附近医院，轻伤者则被安排在第二宴会厅进行处理并休息，只要意识清醒的就都要接受初步的搜身和盘问。
山本和狱寺并一个级别稍低的保镖领队分成三批进行调查。高度精神紧张的盘问过后狱寺向女佣要了杯咖啡——汤姆被他列进了重点名单，正在接受单独调查——提神饮料刚刚沾唇就有医疗人员报说佐藤志已经醒转，想见他。
佐藤被吊灯砸到背部，流血虽多却是皮外伤，况且是留下的唯一一个杰索成员，还有企图袭击守护者的嫌疑，狱寺自然不可能让他被转运到医院，无论如何让医护人员把他分进了轻伤员的范围内。
零点三十多分，窗外海浪拍打岩石的声响清晰可闻。狱寺离开第二宴会厅，山本看到他离开，示意两个保镖跟过去，自己继续整理传到手头的报告。
佐藤志被安排在二楼的单人客房中，腰背裹满绷带。狱寺推门进去，橙黄的顶灯灯光顿时流泻一地：“佐藤先生。”
“狱寺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狱寺发现明亮灯光下这个人的外貌也没有和山本太过相似，暗暗松了口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侧：“谢谢，以及，我刚才错手打了你，不好意思。”
佐藤志一笑狱寺就又绷紧了，那个笑简直是山本附体。如果不是他很确定山本此刻正在一楼工作，他甚至会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山本带了人皮面具扮演出的角色，只为来捉弄他的。
他把思维拉回正轨：“如果你的身体没有大碍，我想了解几个问题。”
佐藤好像知道他会这么说，平静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兰大人已经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白兰？”狱寺抓住这个关键词，“他是谁？”
“是我们的首领，杰索家族的BOSS。”
“白头发，眼角有两个倒三角记号的青年？”狱寺回忆起从山本手里溜走的白发青年的样貌。
“是白兰大人，”佐藤志半倚床头配合道，“他一直很注意对自己的身份保密，但是现在条件已经成熟了。”
狱寺皱眉：“什么意思？”
佐藤用那个和山本武极其相像的开朗笑容笑道：“这个您到早上就知道了。我想见你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可是我想现在就知道条件成熟的意思。”
“您只需要知道我比那个人更爱您，在他无动于衷的时刻是我前去保护您，只有我能给您快乐和幸福。”佐藤狂热而兴奋起来。
狱寺感到他与这个人的脑回路处于无法沟通的两个次元，强忍违和感说道：“如果你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会感到非常快乐和幸福，比用你挡吊灯还要快乐和幸福。”
佐藤志哈哈大笑起来：“我太喜欢您了！”
狱寺皮笑肉不笑：“是吗，但我其实不喜欢这种表达方式。我更喜欢直接动手。”
“您想对我做什么？”佐藤忽然坐直，猛地凑近狱寺，“我很乐意的。”
狱寺立刻就要动手，没想到佐藤虽然受伤，动作却比他更快。一蓬蓝色火苗从佐藤手上爆出，接着眼前散去青色雾焰，显露出被隐藏起来的雨匣。
“你是复数波动……”
“明晚八点‘白骨’见，狱寺大人。”佐藤干脆利落地开匣，巨大雨鹰凭空出现，掀起的气流将狱寺紧紧按在原地，接着雨鹰抓起佐藤撞碎窗玻璃，振翅飞向低垂的夜空。
“白骨”是本市著名同志酒吧，也在当初狱寺让肖恩查的那五间之中。
狂风呼啸着灌入房间，狱寺奋力追到窗边悍然三个点射！
雨鹰十分灵活，将佐藤笼在坚硬的钩爪之间保护起来，迅速飞到射程之外。
“该死！”狱寺放下抢，活动着因为后坐力发疼的右手手腕，对闻声赶来的山本道：“让他跑了。”
山本立刻抽出对讲器安排人去追踪雨鹰行迹，说：“总能抓回来的，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
狱寺决定先不告诉他“白骨”的事：“嗯。说起来佐藤志说白头发的叫白兰，不管是不是真的，明天先报上去。你报告写完了吗？”
“还差收尾。”
“等下写完笔电借我用……我还一个字没写。”今天的事情涉及到杰索，报告就不好随便借电脑来写，还好山本以防不备带了工作本过来，不然他真的要连夜赶回他深爱的岚守办公室加班了。
山本结束写作后把笔电拿给狱寺：“事件经过复制粘贴一下就可以啦，阿纲不会在意的。早点写完早点休息。”
狱寺瞥了眼屏幕显示的电子文档，语气嫌弃眼角带笑：“谁要抄你这个到处是语病的报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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